一不留神就相信了谣言?|谣言何以滋长,疫情面前的谎与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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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克舒先生
作者/老王
文编/也就不用讲
美编/Dora
在面对可能造成重大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危及公共安全的突发公共事件中,谣言满天飞的现象往往成为一种常态。
网络谣言是指一些借助互联网传播的、未经证实却被广为传播的信息,其内容具有不确定性。公共事件中,谣言的传播容易误导群众、激发负面情绪、激化冲突,使事件恶化,危害社会秩序。但谣言也非一无是处:谣言可以暗示环境中可能存在潜在的威胁,能够提高人们对环境的警觉。
人们常认为“谣言止于智者”,但实际上谣言通常不是空穴来风的瞎话,而是个体或群体带着目的性制造的;人们对谣言的警觉性正在提高,相信谣言的人也通常都经过了理智判断。“谣言出现在正确的地点、正确的时间显然不可能仅仅是偶然的”, 它是一系列因素系统作用的结果。
@布克舒先生
谣言的传播条件
以前些天的一则谣言为例,该谣言声称“武汉某医院有三具尸体躺在楼道里无人处理”,配以人满为患的医院里三个人盖着白布躺在地上的视频画面。该谣言在微博等社交平台上疯狂传播,引起热议。虽然后来得到辟谣,但依然闹得人心惶惶,造成了恶劣的后果。
这条“成功”的谣言具备了谣言传播的三个基本条件:
1、涉及公众关注的话题且符合受众的心理预期。
奥尔波特与波茨曼的经典解释模式认为,谣言的产生与传播有两个必要条件——事件的重要性与证据的模糊性, 可用公式表示为:R(谣言)=I(问题的重要性)× A(证据的模糊性)。此外,人们更倾向于相信那些与自己对事件的的预期和解释相吻合的谣言。
封城初期,武汉的真实情况举国瞩目,这条谣言一经发出就能够立刻引起公众的注意, 具有轰动效应;虽无法辨认尸体一说是否属实,但视频画面中形势的严峻一目了然。真假信息混合在一起,使得谣言难辨真伪、扑朔迷离。而当时疫情的扩散和医疗资源的紧缺已经是众人皆知,恐慌的氛围导致此事可信度更高。
2、社会风险状态中存在信息真空且容易导致社会恐慌。
突发公共事件中,危机的威胁性、情况的不确定性和紧迫性,很容易导致公众的焦虑和恐慌情绪,成为影响谣言生成和传播的一大要素。
事情的发展越难以预期,人们就越需要制造言论来释放焦虑。有时对于谣言,公众的着眼点不是文本语言本身,而是文本创造者的意图和愿望。人们可以借助谣言的构建和传播来释放情绪、传达民意。
疫区真实信息公开的不全面不透明加重了群众的焦虑。有不少人对该谣言的真实性心存疑虑的同时仍然大肆转发与评论,借此释放自己的焦虑情绪。该谣言的疯狂传播也是群众向官方传达民意的一种途径,体现了对于得知疫情实况、政府能够加快救援的期望。
3、网络社会中对行政机构的不信任和主流媒体被边缘化现象突出。
社会信任是良序社会运行的重要条件。在新媒体反应迅速的当下,公众对政府或官方机构回应的及时性有了更高的要求。在社会突发事件面前,如果接受群众叩问的机构没有及时回应,会大大降低其公信力,形成“塔西陀陷阱” (当公权力失去公信力时, 无论其发表什么言论、做什么事, 社会都会给予负面评价),为谣言的生根发芽提供舆论环境。
另一方面, 由于新媒体、自媒体等社会化媒体的在信息传播中发挥着日渐重要的作用, 传统主流媒体的影响力不断弱化甚至边缘化。自由度和粉丝量都极高的自媒体平台以及网络中意见领袖的存在也为网络谣言大肆传播提供了基础。
疫情之初武汉政府捂、堵、瞒的手段使其失去公信力,群众无法信任武汉官方发布的信息。相比之下,该谣言发布者以武汉普通市民身份发布的医院实拍反而显得更具有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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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为何信谣传谣?
1、信息流瀑与从众心理
信息流瀑是指在网络谣言传播过程中,如果有人制造了谣言的源头,只要有人相信该谣言源,那么接着相信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形成对谣言的集体认知,并像瀑布一样以强劲的态势裹挟着他人也相信。
信息流瀑实际上是谣言的社会传染和自我强化的过程,这个过程有很大的影响力且很难被打破,影响着人们的信念和行为。
人们的从众行为助长了信息流瀑效应的形成。人们对大多数谣言所涉及的信息缺乏直接的经验或科学、严谨的论证,因此,如果网络关系中的熟人、信赖者都相信某一则谣言,那么我们也很容易相信这则谣言。
从众心理与从众行为会制造一种社会舆论环境,进一步强化群体压力,并影响个体的理性判断。著名的阿希从众实验指出,群体压力中,70%的人会屈从群体的看法而忽视自己的感觉来作出判断。
此外,出于在网络上被喷的恐惧,当个体发现自己的意见和大多数人吻合时,就倾向于大胆积极地发表自己的观点;反之则选择沉默。在某一则谣言拥有了较大数量的支持者后,从众心理以及舆论环境的压力使得很多网民不断削弱自己的表达意愿,促进了谣言的传播。
2、群体极化
群体极化是指想法类似或想法偏激的群体聚在一起讨论时,个体因为受到群体的影响,往往容易做出比独自决策时更偏激的决定,最终群体会形成一个较为极端的立场。
在群体极化效应的作用下,激愤的群众会“进入一种纯粹自动的无意识状态”,造成谣言的变异和自我强化。
3、偏颇吸收
人们在加工谣言信息时,会受其个人情绪、既有观点和偏好的影响,导致立场偏颇与偏听偏信。出于降低认知失调的欲望,人们倾向于接受自己乐于看到的信息,回避和排斥令自己不快的信息。如果当前的情况与个体的既有认知、情绪或期望不符,就会使个体产生不愉快的感觉,进而形成一种压力,迫使人们想方设法来减轻或消除这种现实情境与个人感受之间的矛盾,人们就可能回避、改变不利信息、制造和传播符合自己心态的虚假信息等。在此情境中,一条信息经过多次传播,就会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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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如何消解?
身处复杂的现实和网络社会中,谣言是每个个体无法逃避的问题。在网络环境下,谣言的传播大多都是通过复制、粘贴完成的,内容几乎没有被修改,其在语言形式上更加严密,甚至大量使用断章取义后看起来真实可信的图文信息,显得有根有据,使受众更容易相信其真实性,进而成为下一个传播者。网络环境的开放性和有形文本的可推敲性,使得简单编造的虚假消息很难被传播,也因此网络谣言更难被识别。
从公众的角度来说,随着事件的发展,群体中理性的声音会逐渐进行道德与合理性上的反思,同时随着讨论的深入、证据的积累,事件的本质与真相在群体内逐渐进行还原。越来越多的个体会修正自己的观点,恢复理性的思考,群体的激情开始冷却,理性和真相得到回归。
但这个过程在时间与事态走向上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仅靠群众内部的力量,辟谣也大大难于造谣。在群众恢复理智前,他们的错误认知和激烈情绪很可能已经导致了恶劣事件的发生。因此谣言的消解,更需要的是相关机构和媒体收集民意反映民声,及时调查、公布、推广真相,用实事求是的态度陈述事实,不偏颇报道、乱带节奏,既不隔靴搔痒,也不感性偏激,客观公正地体现其公信力。谣言始于信息不对称、不透明,止于信息的公开、畅通。事件真相大白之际即是网络谣言终止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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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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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志红. (2013). 网络集群行为的社会心理机制分析 (Doctoral dissertation).
小
丘
说
在当下流言不断,我们要看到,谣言的产生有其客观条件。与此同时,更要保持理性,并尊重来之不易的理性声音。